中央下派的辅佐官虽然打着辅佐的名号,但实际上手里握着的权远大过名义上掌管一城的城主,无论是近千名可调动的城防军还是一系列颁布下去的决策,王权的霸道在这些辅佐官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是蠢人。
要是身在她自己的时代,她倒是非常乐意和这位辅佐官打打交道。只可惜她现在这副壳子,哪怕说是女性有着不低的社会地位,但一看权力场里找不到半个女人就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她没必要浪费时间在无谓的观念改变上,干脆当个幕后操盘手,派鹰犬去前面厮杀即可。
这个时代,隐形人远比靶子当得舒服。
所以她贴合一个不问俗事天真烂漫的大小姐人设,凭着一时气愤揪出这么多恶奴,甚至不惜请来辅佐官和城防军,拿最残酷严苛的方式去对待这群吃里扒外,乱嚼舌根的仆奴也就不足为奇了。
最恶的是懂事明理的成人吗?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不辨善恶,不通律法,一切仅凭喜恶办事的人,才是最残酷的刽子手。
她要将覃父推成怜悯世人的圣父,也不介意自己成为他的弱点打消朝廷的顾虑。毕竟覃父自身形象越正面就越发能够赢得更多民心,而如此鲜明的弱点也能让朝廷更加放心大胆地去用他,进而巩固自身王权统治。
当然,辅佐官的表现也没有让覃与失望,他神情严肃地命人拷走了那跪了满地的奴仆,甚至示意城防军拔刀压在其中几个哭着喊冤想要撒泼耍赖的人脖子上。
刀锋出鞘的锐响叫偌大的厅堂瞬间落针可闻。
覃与无视辅佐官王珣看来的视线盯着鹌鹑一样众人愉快地翘起了唇角,尽职地将覃家被宠坏的大小姐扮演得极其生动。
五十多人被蚂蚱一样用绳子串成两列跟在队伍后面,两侧还有全副武装的城防军守卫在侧,这样大的阵仗,一出覃府大门就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覃与揣手站在门口,视线掠过长队,悠悠落在最前边骑在马上的那人背影之上,弯了弯眼。
没想到下一任的辅佐官这么快就来了,而且还如此年轻。
只不过那样出色的身段,不该只有一张如此平凡的脸才是。该说不说,这个意料之外的新玩具想要拿下还是挺有难度的。不过不要紧,她现在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慢慢玩,享受狩猎的过程同样是一桩美事,不是吗?
就像,宴倾。
想到那架还未落地的飞机,想到那个离开自己半年就已经变得模糊的人,覃与轻舒一口气不再关注已经走远的队伍:“进去吧。”
来由不知,后续不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现在的每一天,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覃家的这位小姐还真是被宠得不知世事,”王珣捏着缰绳轻笑一声,“她大概不知道,进过牢营的人哪怕最后清白着出来也很难再过回从前的生活了。这么大一帮子人,最长的在覃府做了十七年,说一句是看着她出生长大的老奴也不为过,而今因为其中一个下人言语之失被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并送去牢营审判,哎……”
他絮叨说了半天,老长一声叹息都落了地却没听见身侧那人回应,好奇抬头看去竟发现那人正罕见地发着呆,“穆追?”
马上的少年蓦地回神:“什么?”
王珣笑了:“难得见你出神,在想什么呢?我说覃家那位娇小姐……”
他又把刚才那番话说了一遍,“若是顾念一点旧情,无论如何都不该直接把人往牢营送……”
“可那些人在覃府这么多年也并未被亏待一分一毫,”穆追的语气毫无起伏,就像他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若是身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已经仁至义尽的主人家也没必要继续替他们遮掩,似这类人,不就应该揭露出来警醒世人吗?”
王珣一哽,突然感觉不妙。
果不其然,穆追的下一句就来了,“你我出身刑部,做的就是陛下手中的利刃,查过的那些官员也好,世家也罢,哪个不比这些人身份尊贵?可做错了事,就得承担罪责,我并不认为覃小姐做错了。”
穆追眯了眯眼,盯住他,“反倒是你,在这风陵城做了快三年的土皇帝,莫不是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学上了?”
王珣额头冒出点汗来,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身边这位少年不仅是自己的后辈,如今更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不能再自持过来者的身份指手画脚。
下个月回京述职若是陛下问及此事,他今后的官路是否顺遂全在这人一念之间。
“绝没有!”王珣赶紧否认,“是我今早吹了冷风不太清醒,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请少司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穆追又盯了他一眼,这才放过他:“三年之期眼看着就要到了,我希望大人您能拿出最公正的态度好好给自己的这段任期收个尾,届时咱们回去也能给陛下一个好的交代,对吧?”
王珣哪还敢像之前一样拿乔,连忙点头赔笑:“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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