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翊学得很快,甚至无师自通了何为“得寸进尺”。过了好一会儿,令翊的唇才舍得稍微离开一些,却随即又吻上她的脸颊、眉眼、头发、耳朵,在她耳畔呢喃:“明月儿,我都听见你的心跳了,还说没有‘真心’……”俞嬴笑道:“尽胡说,穿那么厚……”令翊停住,笑着看他。俞嬴:“……”两个人都笑起来。令翊松开俞嬴,俞嬴也放下一直环着他脖颈的手臂。令翊轻声道:“明月儿,早点睡吧。”“嗯。将军也早睡。”令翊未动。俞嬴只好换个称呼:“翊~”令翊笑,再次说了“早睡”,才走出去。 东胡大军至柳城·将军府午间,冷虽冷,阳光却很好,自六七日前那场风雪后,每日天气都这般好。外面校场上隐约的喧闹声传来,俞嬴知道,一定是兵士们又在蹴鞠了。令翊却没在场上。他斜倚着门,看俞嬴整理她自己这些天写的木简,将之一一束好放入箱中。令翊道:“我让军中卜官给先生卜算过了,十日后才是吉期呢……”俞嬴笑:“将军什么时候信过卜官的话?”“事涉先生,我愿意信他一回。”俞嬴笑着看他一眼。“卜官说,五日后也可……”俞嬴越发笑了,笑完道:“不能再多逗留了。这样绕一圈回平野也到了岁日以后,等再回到武阳又要许多时日。燕北农耕的事、马匹的事、扩建城池的事……都要尽快操持起来。时不我待啊。”令翊沉默了片刻,笑道:“那我明日给先生践行。后日先生早早动身。从这里到石乐大概五六日行程。往南走,倒不太用担心会碰见东胡人,可歇脚的聚落也不少,只是有一段路很是难走。好在他们领路的都熟,孙伯光也很妥当,先生按他指引而行就好。”俞嬴谢他提醒。
令翊不理她的道谢,走过来,帮她收拾木简,一边捆扎简册一边轻声道:“先生轻薄了翊,却后悔,不想给翊名分,这又说走就走……”“长羽……”俞嬴只说了两个字便停住,人晚间的时候意志薄弱,那天确实……令翊却笑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先生。”俞嬴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外面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报——”俞嬴和令翊互视一眼。守城军将、将军府侍从与一个“东胡人”走进来。“东胡人”一身的泥水,满脸焦急:“都尉!东胡大军要到了!明日就到这里!”令翊和俞嬴都神色一变。这位细作接着道:“这两场大风雪,东胡冻死不少牛羊,日子不大好过。东胡大首领让各部落精壮都跟着来‘放马’。一共有三四万人。”令翊问他离开时东胡大军到了何处。“我昨晚偷偷骑马出来时,东胡人驻扎在石鱼山。”令翊点头,驻扎在石鱼山也确实是冲着柳城来的,若去岔城,路就偏了,那东胡大军今晚估计会驻扎在羊角丘,那里避风……令翊有条不紊地发布将令:“点燃烽火,传讯出去;四门敲响示警鼓,与城内外黎庶示警,两个时辰后关闭城门;召集众军将营中议事。”守城军将和侍从们都领命出去,剩下那名满身泥水、冒死独自穿过茫茫雪原回来报讯的细作。细作叫黑羊,就是柳城人,是几年前令翊守柳城时派出去的。这些往东胡的细作,除了各城自己派出的,也有上将军派出的,都是跟东胡有血海深仇者。东胡有诸多部落,都逐水草而居,这些细作就像撒出去的飞蓬草子,撞进哪个部落算哪一个,没根没底的流浪牧人在部落中地位又最低,也很难知道什么有用讯息,即便知道了,穿过茫茫原野将讯息送回来,也很艰难,故而像黑羊这样能送回来消息的,并不多。令翊又问他知不知晓东胡大首领的情况。不是说东胡大首领年老多病吗?还是那个已经死了?黑羊道:“刚入冬的时候,那个老的死了,如今的这个是他最大的儿子。我给我那个部落的首领修帐篷时听到他们说,新大首领这是要藉着抢粮来立威。”令翊点头。黑羊又道:“这回一块儿南来,我偷偷去看过这个大首领。他四十来岁,很高大,长得凶悍,听说是东胡最厉害的勇士,射箭尤其准,就没有射不中的东西。”令翊再点头,问他东胡大军诸部落的排布和部落之间的关系,黑羊只知道大首领的牙帐在中间,至于关系,自己所在的部落这几年因为水草跟旁边的部落打过架,旁的便说不上什么来了。令翊让侍从带黑羊去换身干爽衣裳,吃点东西,歇一歇。他们都下去了。俞嬴问:“长羽,你是想今晚去夜袭?”令翊点头:“东胡大军三四万,咱们只有六千步卒,三四百骑兵,极少量战车,敌军数倍于我。他们来了便会把咱们困在城里,还能有余力去抢掠在野的聚落,甚至长驱直入,一路往南,到时候遭殃的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咱们得把东胡人卡在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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