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微微前倾望着他,亲切地问道:“你姓甚,来自何地,年岁几何?”长衫士子答道:“在下史鹄,今年二十一岁,来自松江府,景元五年的举人。”文素素道:“松江府真是人杰地灵,文风浓厚,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你何时进的京,从松江府进京,是坐的官船还是民船?”史鹄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文素素与他话家常,以示亲切。既然如此,史鹄便如实答了:“去岁十一月,恰好松江府有官眷进京过年,在下借光搭官船进了京,为今岁的春闱做准备。”文素素沉吟了下,道:“可是松江府知府章乾夫人史氏进京的官船?”史鹄怔了下,道了声是,“史夫人是在下隔房的姑母,可惜姑母这次进京,夫妻就此天人相隔,姑父无缘无故死在任上,留下姑母孤儿寡母,宪司衙门却称姑父是急病而亡。姑父身子一向健壮,正值盛年,何来的急病!明明就是有人逼死了姑父!姑父乃是朝廷命官,谁敢逼死朝廷命官!”人群中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文素素看了他们一眼,道:“的确该让仵作验尸,朕会传旨下去,让姜宪司查清楚死因,给你姑母一个说法。”史鹄急了,道:“让姜宪司查案,好比是监守自盗,如何能成!我们不相信,得请刑部大理寺彻查!”文素素不疾不徐道:“你已考中举人,对刑名应当熟悉才是。不过,你现在急,一时忘记也情有可原。朝廷办案,先要由地方州府审理,将其卷宗送到刑部大理寺,刑部大理寺会审阅,若卷宗有异,定会复查。”她看向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问道:“章知府的卷宗可有送到京城?”两人对视一眼,道:“还未曾送来。”文素素道:“你们且看着些,刑部大理寺的差使,便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亦不会让任何的一个好人蒙冤。”两人躬身应是,文素素继续道:“你姑父的事,朝廷会按律办理。你可还有什么问题?”史鹄怔住,莫名其妙不安起来。文素素已经答应要查,如何查,查出来的结果如何,史鹄不敢细想。不过,朝廷既然答应会查,再闹的话,就是他无理取闹了。史鹄支支吾吾道:“江南道如今风声鹤唳,不止是在下姑父无端而亡,人人自危,皆因”文素素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的话,朕先前已经听你们说过了。江南道之事暂且放在一边,朕且问你,这一路进京,官船可有沿途停靠,缴纳力胜钱,打铺钱?”史鹄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发白,一时不敢开口说话了。文素素并未为难他,让他下去,叫了另外一个穿着布衫的士子上前,温声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岁几何?”布衫士子局促答道:“在下闻壬,家在荆州府,今年二十五岁。”文素素道:“荆州府也是好地方啊,只比不上江南道富裕。能供出一个读书人不易,我记得你父母以种地为生,父亲会打渔,靠打渔供你读书,还是有些难呐。”闻壬手捏着泛白的布衫,道:“打渔赚不了几个钱,在下进了私塾,先生见在下学得快,对在下颇多照顾,后来是族里挤出钱粮,一起供在下读书。”文素素道:“读书难,你能考中举人不易。你阿爹打到的鱼去售卖,要缴纳多少钱?”闻壬人很是聪明,明白了文素素问话的深意。他不安四望,想要推诿过去,又想到文素素连他阿爹打渔都知晓,如何能不知进城卖鱼,要向拦头缴纳的钱。闻壬老实答了,文素素不置可否,扬声问道:“可有到京城做买卖的商人在,你们谁能说一说,从出门,走到京城要缴纳哪些钱?”人群中有人高声答道:“草民是来自明州府,到京城贩卖海货的买卖人!草民知道!”一个穿着锦衫的中年男子走了上前,愤愤不平说起了一路要交的买路钱:“住税除外,一路要交数不清的过税。草民从明州府到京城,足□□了十五次过税,若不老实交,草民的货就被拦着不放!明州府靠海,海货不值几个银子,沿海的普透寻常人家,桌上隔三差五都能端出一碗海鱼。到了京城,海货的价钱足足翻了几十倍,贵人府里也只舍得买几条尝尝鲜。草民的货,现在都没卖完,眼见天气热起来,再卖不出去,海货就会坏掉,草民血本无归,要倾家荡产了啊!”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大声道:“太后娘娘问这些有何用,我们要求严惩江南道的徐侍郎一众作恶官员!”“严惩徐侍郎一众作恶官员,还我江南道太平!”“太后娘娘纵容徐侍郎一众官员作恶,不堪摄政,当退位让贤!”“退位让贤!”刀箭争鸣,人群中也有人反对他们,高声驳斥了回去。“太后娘娘都说了会查,你们都闭嘴,先听太后娘娘问完再说!”“呵呵,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穿金戴银吃穿不愁,出门一路通畅,无人敢拦。穷人连卖条拇指大的鱼,拦头连鱼鳞都要刮几片走!”“你们急甚,莫非是怕了?”文素素抬手,沉声道:“都肃静!”大家朝她看去,她神情一改先前的亲切,肃然凌厉,浑身透出的凛冽气势,人群中渐渐安静下来。文素素道:“朕接下来的话,你们且听好了!”“说甚了, 他们说了甚?”离得远听不见的人,着急朝前面的人打探。各府的小厮跑细了腿,将前面的消息传给主子知晓。专门跑腿传话, 嘴皮子利索的帮闲, 连水都顾不上吃,将贡院前的情形, 一字不落绘声绘色转述一遍, 换了满兜的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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