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常命的问题再尖锐没有。闻朝知道,此刻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按照罗常命暗示的那样,放他进去查看。“抱歉,常命,”闻朝平静地直视着那对鬼瞳,“眼下确实不便见客。而且我今晚一直在此,从宴席结束开始到方才,一直……同她待在一处。”罗常命追问:“当真片刻不曾稍离?”闻朝耳根发烫,面皮僵硬,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不曾。”他说。“而且她修为不过伐髓,哪怕天纵奇才修得神识离体,亦不可能有脱身的法子,更不可能一边用那法子,一边同我一直待在一处。”“且我与她相识已久,她虽说不上至纯至善,但必不会行那邪魔之事伤人。”罗常命没料到他如此坚决,不由沉默下去。他不是傻子。甫一照面,他就知道闻朝状态不对:这副容饰不修的模样已是不同寻常,面色亦不算好——不过谈到屋内人时,眸中神色却是前所未见的柔和,更别提他身上异香隐隐,未曾仔细掩好的脖颈后甚至有几道不明显的淡红指痕。再想到那天玄掌门来信时暗示的“心有旁骛”,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虽然他尚不明了,为何好友同这人在一处,就非得辞去祭剑使之位,主动淡了仙途,但总归今日一见,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里面的那个虽然修为低微,但本事必然是有的,至少哄男人的本事不小。罗常命虽不信闻朝会庇佑邪魔歪道,但也知他这好友心性单纯。他心道此事尚有疑窦,不过瞧闻朝这副护得紧的模样,亦知再问下去不过徒生嫌隙。“行,”罗常命道,“那你便早歇了吧。”他这般干脆松口,闻朝反倒踟蹰。罗常命一眼看穿他所想,嗤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就算是没道理,我卖你个人情又如何?毕竟天下又有几个人担得起祭剑使的保证?”闻朝叹道:“莫埋汰我。此间因果颇为复杂,待我厘清,必再重新给你个交代。”罗常命摆手:“交代倒是不必。什么时候放人出来一瞧才是真的?”闻朝苦笑一声,对于能否理清眼下这团乱麻根本不好确定,至于她带到好友面前,更是不知何时何日。罗常命调侃:“你佳人在怀,如何还一副愁苦模样?我这寻凶不成,才是当真头疼。”闻朝道:“你可先去侯楼主处,我稍后便至,再一同合计。”罗常命摆手:“岂敢扰人春宵?且我方才说了,卖个面子而已——帮侯万金折腾了这半夜,也差不多了,难不成还真给他兢兢业业当狗?”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瞧着那少楼主情况不好,若当真是‘成珠’出了问题,一会儿大约就要直接‘封灵’。”闻朝哑然。罗常命拍了拍他肩膀:“你去了也无用。侯万金对他那女儿宝贝的很,若非实在没办法,嘿,大约是恨不能藏得远远的,莫要让我等臭男人污了那位的眼……瞧,这不就来了?”罗常命说着将那玉简上明晃晃亮起的“侯万金”冲闻朝晃了晃。闻朝不再多言,两人就此别过。闻朝站在门口,看着罗常命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又等了一会儿方转身进屋。他没有立即进入内屋,目光一转,落在了妆台上:其上零零碎碎散着胭脂、妆箧、小锅,其中艳色的胭脂水粉早已凉透,唯余花果香气隐隐,同她唇齿间的味道一样,是女儿家才爱的清甜滋味。
——罗常命五感极灵,难怪一眼就瞧出了异样。再想到他那句“扰人春宵”的调侃,一时之间,闻朝只觉头脚皆麻,短短数十步的路,硬是磨蹭了半柱香才进去。他出去前放下了纱帐,如今回来,只见得帐中身影绰绰:洛水睡相不是太老实,大约热得紧了,又将掩好的锦被大半掀将开去,袒露从肩背到腰臀的大片雪色,还有其上隐隐痕迹。闻朝只看了一眼就想逃开去,可脚却像是定住了般。脊背阵冷阵热,难受得要命。他强压着自己默念了数遍清心决,又过了半柱香,终是勉强平复胸口,慢慢掀开纱帘,目光落在她身上痕迹处:臀上最多,臀尖与腿根处皆泛着蜜桃也似的红,显然是肿了;乳根与乳首上指痕斑斑,亦是被搓揉过度的样子;至于手腕与脚腕上青紫痕迹,更是触目惊心,完全可以想见昨夜他行事如何暴虐……闻朝呼吸一窒,猛地站起来。或是动静扰着了床上之人,她又抱着锦被蜷紧一些,几不可觉地抽噎两声。低泣入耳,如冷水般兜头浇下。耳尖滚烫依旧,可他目光却不再闪躲,只在那些痕迹间默默逡巡起来。……罗常命过了拐角便停住步子。他竖着耳朵等了会儿,才听得那极轻的阖门声传来。他也不急着去寻侯万金,而是从怀中重新摸出了玉简来,挑出其中一个,灌入神识:(“见着了。”)他说。(“好。”)对面回得极快。罗常命捏了捏下巴,又发了几道过去,难得耐心地多用了几个字:(“你还送了旁人过来?”)(“新收的徒儿?怎不提前说一声?”)这次等了半刻,对面也不回复。——这方面倒是同他师弟一个德性。罗常命暗暗哂笑一声。对方不答,他也无所谓。毕竟不给答案也是一种答案,不是么?能从他手下逃脱的魂识术法不多,算得上是有数。而这有数的可能中,有一种恰巧与闻朝的那位掌门师兄有关。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待在闻朝房里的那位多半便是学了白微的术法,给他办事。这其中能说道的可太多了:譬如闻朝的小情人既然同白微学艺,莫不是他新收的徒儿?再深想下去,闻朝这般性格,如何能同自己的师侄厮混到一处去?还有,白微那厮的到底想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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