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青广陵有些诧异,此前去地狱道,北辞不过就是同他聊聊天、吃个茶的功夫,就将两人弄到孽镜地狱去了。他心有余悸,怕魏芜歌也用这一招,就小心谨慎地问清楚。魏芜歌走在前面,徐徐缓行,如在同两人赏风景般,聊着天,“饿鬼道里的生灵,每个饿鬼都有自己的磨难,在人间也叫执念。这个东西,说不得好,也说不得坏。磨难、执念、业障,都如此吧。总归所有恶之根源,都在于三毒,贪、嗔、痴,此三毒是让生灵产生痛苦和不足的因由,也是饿鬼道众生或者不善根的所在。”说话间,三人来到一处繁华之地,与此前瞧见的大山大泽全然不同。此处于山峦之间有一平原,土地平旷,屋舍俨然,亦是阡陌交通。若单看这些,确与人间相似。魏芜歌指了指那些屋舍,说道:“此处叫做‘赛人间’,可见与人间着实相似,可你看看这路上的饿鬼,都在做什么?”两人看向“赛人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却有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肚子,他不停地吃着东西,好似总不知饱,是名副其实的饿鬼。不远处,有一个身穿富贵衣帽的人,一手拨着算盘,一手数着金子,明明已经数过许多遍了,仍是一遍一遍不停的数着那些书目相同的金子,不必说了,这是守财奴。此间像是热闹非凡的人间集市,可当中的饿鬼无一不在重复地坐着自己执念成疾的事情。将四书五经翻烂、执着考取功名的鬼秀才;只流连烟花巷,日日行云雨之事亏空的色鬼;抱着酒壶不停买醉的酒鬼……白若月看着青广陵,心生不安。难不成要在这里变成一只饿鬼?魏芜歌道:“他们日复一日做着一样的事情,看着是消灭贪嗔痴带来的执念。可这想法太过深入骨髓,此消彼长,今日灭掉的念想,明日又生。这就是饿鬼道众生活着的意义。他们在这里是受到了惩罚么?是的。可惩罚他们的事情,是他们最喜欢的事情。”白若月皱了眉头,只这么听着,都觉得苦,“可有尽头?”“尽头?若是说让他们停下的外力,没有。除非他们自己醒悟,否则,永无尽头。这也是我为什么说,饿鬼道禁杀生。他们只会被自己的意念折磨死,直至在天地间灰飞烟灭,再不存在。活下来的人,待因果业报已磨到尽头,对他的惩罚也折磨到了尽头,就入下一个轮回。”青广陵和白若月站在魏芜歌身后,他瞧见他娘子的脸难过得快要哭了,就抬手偷偷揉了揉她紧锁的眉头。赛人间这名字起的甚是讽刺,白若月望着周身沉浸在执念快乐里的饿鬼,叹息一句:“哪里像人间呢?”“姑娘再想,人间如何不这样?”魏芜歌反问。他看向青广陵,问:“广陵君,贪嗔痴之三毒,可悟了?”青广陵摇摇头,“不想悟。我心上有人,自有贪念。如何?我需入三毒阵么?”
“自是不用。”魏芜歌带着两人走到一个湖前。湖上有小岛,不大的岛上生了许多开着银色花朵的宝树,花瓣上流光溢彩,闪着粼粼如波的银光,好似随风飘动,煞是美丽。“不如我带着二位,乘着小船,去对岸看一看?”青广陵谨慎道:“方才夜叉小乙带我们来,说这里所有的水都要注意,不要掉进去。”“哦,他说的是往生池。”魏芜歌说得轻描淡写。他笑了笑,抬手冲着湖中小船,唤出鬼王令,“饿鬼芜歌,鬼王诏令!”只见黑色盾形的令牌浮在空中,上下晃动!仿佛是在点头!鬼王令只动了两下,就钻入池中,消失不见!忽而,水面忽起波澜,小船无人自渡,水波推着小船驶到三人面前。魏芜歌上了船,冲着两人笑道:“上船!带你们去看看湖里的宝树花岛。”白若月曾经听青广陵说过往生池,对这个名字很好奇,就问:“方才鬼王殿下说的往生池,真如传言一般神奇么?”“此‘往生’非彼‘往生’,可不是掉进去就往生投胎了。相反,好多饿鬼掉进去之后,就被自己的噩梦淹死了。”青广陵知晓往生池,却也从未见过,“噩梦淹死?不是会想起前世今生么?”“掉进往生池的人,就会记起来生生世世的过往。可不要觉得想起来过往是好的。那可是生生世世的过往,该有多少执念、多少遗憾、多少放不下呢?与其说是记起来过往,不如说是记起来生生世世的噩梦。一直在噩梦里挣扎的人,怎么能活呢?”他别有意味地看着两人,继续道:“往生池里有一艘船,与往生池倒是般般配配的一对,唤作不渡舟。不渡舟就在往生池上来回穿梭,无人摆渡。时而随波逐流,时而急行,时而十天半月都不动一下。可若你真上了这不渡舟,永远到不了岛上,也永远到不了对岸。最终唯有跳到往生池里,被自己的噩梦折磨至死。”白若月如听着故事般,不禁唏嘘,“我从前听过往生池,还觉得是个堪破宿命颇为神奇的境地,没想到,竟然是个无间地狱般的存在。”“可不是么?”魏芜歌回头,看向船上两人。青广陵发现这船自行到湖中央之后,半晌没动,就问:“鬼王,我们要去对岸么?”魏芜歌:“这船到不了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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