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子。”美妇一见到他就立刻迎了上去,身旁白玉雕琢般的小侍也随之上千,搀扶住两人。
燕裁冰瞥了眼扶着她胳膊的小侍的丸子头,想了想,终究没把胳膊抽出来。她冷着脸想等明华徵与美妇寒暄完,不料话题突然转移到她身上。
“……这位小姐也是尊者?”
有的凡人确实会称呼修士为尊者,不过她很厌恶这个称呼,摇了摇头:“我叫燕裁冰。”
那美妇忽的笑了:“哎呀,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叫您一声燕修者吧。您也可以叫我婉娘。”
燕裁冰点了点头就盯起了脚尖,一副什么都不想管的样子,任由二人将她领进一间屋子。
“怎么了?”明华徵悄声问,“给你点了份千丝炙,还有几样我平日里爱吃的点心,你有什么想要的待会儿继续点。”
燕裁冰皱眉:“修者不可狎妓。”
虽然狎妓并非明令禁止,但正道修士多不屑于此事,即使是魔修也大抵遵循一切生灵平等且有自主意识的道。更何况厉王府与帝女观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塑像就在地面上,下面却在做这种事——实不应该。
明华徵愣住,把扇子按在案桌上,缓缓苦笑道:“燕姑娘误会了,这里并非那种地方。宝华仙子之后这近千年,人间哪有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地方?”他指了指正中的戏台,说:“这里这是普通的酒楼,凡人与修士皆可到这里游玩。那戏台上出了不少名伶与好戏,甚至有不少乐修和善琴者于此切磋呢。”
燕裁冰摇了摇头,心想面对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种狡辩她并非没在话本里见到过:一有人指出问题,对方便回一句“是你心里脏所以看什么都脏。”可是非曲直已尽数刻在那唤做婉娘的凡人女子眉间,那股郁郁黑气几乎凝结成实在的业痕,佛修一看就知——当然,佛修一般也不会来到这里。
说到佛修,宝华是帝女观音入佛门前的封号,许多不喜佛修的道修都会这么称呼她。
毕竟千年最后的飞升者这个名号只有一个,各路人马都想多沾点联系。
不等她做什么反应,就有几个侍者上前,将千丝炙与一些从没见过的糕点摆到案桌上。明华徵与燕裁冰身旁各坐了一个侍者,十分自然地拿起银箸,灵巧地夹了一块千丝炙,举在她的唇边。
燕裁冰指尖轻轻碰了下侍者裸露的小臂,有些讶然:这竟然是个骨龄十岁的凡间孩童。她装作不经意般看了眼明华徵,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恶寒。
她摆了摆手:“我自己来。”
那小童为难地看了明华徵一眼,在后者点头后俯身行礼,面对着二人,慢慢退出房间,行步间竟已有婀娜之态。
见燕裁冰不需服侍,明华徵也挥挥手,一举将屋里的侍者全都赶了出去,盯着燕裁冰笑道:“本以为小孩子没有污浊气,正适合服侍燕姑娘,没想到燕姑娘这也看不上。”
燕裁冰这时已平复了心情,也报以微笑:“我不习惯吃饭时有人在旁边盯着。”
二人一时沉默不语。燕裁冰估摸着千丝炙没那么烫了,拿起银箸夹起一小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了起来。这千丝炙果然值得一试,每多咀嚼一次,内里醇厚的香就随着浓滑的口感多显露一分。
明华徵见状指尖点了几样点心,用法术各取一小块,放入燕裁冰的碗碟中。
她点头致谢,正想夹起一块好好尝尝,却听到戏台那边传来奏乐声。抬眼望去,那戏台两侧正有两个独特的亭子般的台子缓缓升起,通体晶莹,竟像是琉璃作成的。
凡人也许听不到,但是对于耳聪目明的修士来说,这奏乐声并不能掩盖机关运作时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反而刺耳的很。她皱眉看了一眼明华徵,发现对方正微笑看着自己,遂即立刻将头转了回去。
那台子应是已完全升起,奏乐渐入尾声,机关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一左一右台子两侧,各有一个背着琴的男子正拾阶而上。
二人都不是修士,右边那个那位,虽然她依旧分辨不清面貌,但那曾肌肤相亲的熟悉的感觉告诉她,正是崔饮瑜。
燕裁冰拿着银箸的手一颤,问:“这是在做什么?”
明华徵眯起双眼,半晌才道:“朝暮楼有着凡间最顶尖的乐师,甚至还有乐修于此修习过。许多自恃琴艺的人都会来斗琴。左手边那位,是楼里最顶尖的琴师之一,看来右手边这位公子技艺了得。”
燕裁冰放下银箸,后背微微挺直,认真地注视着那边。她一向对乐师十分尊敬,因她认为,乐师是凡人中最接近修者的一类人,而乐修,则是最难修的道。
明华徵见状提议移步到接近戏台的地方,被她摇头拒绝。
被那人发现的话,可能就听不到他最好的琴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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