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十二响。
对方还想说什么,高沛拎着水桶粗的一捆被子猛地抡在他头上。这一下伤不了人,但绝对能让人脑子一蒙,那人跟喝多了似的歪歪扭扭地踉跄了好几步,哐当撞在桌子上。
李元方吓得嗖一下从床下蹦下来,想过去拉架又不太敢,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
谁都没想到高沛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但不妨碍挨抡的仁兄在蒙劲儿过去之后怒不可遏地亮拳头还手。
这架势一看就是外行,高沛连脚都没挪,把被子提到面前,在碰到的时候往边上一拐卸了他的力,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
“哎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小眼镜脚跟扎地上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焦急大喊。
鞋垫头越挫越勇:“有种你他妈别带盾!”
高沛把被子往地上一扔,两只手都插兜里,特别挑衅地冲他笑了笑:“对你都用不着手。”
李元方小声“卧槽”了一句。
有人从门外快步走过来,挡在两人中间,一手摁着一个,嘴里说:“算了算了,没多大事,以后还得一块住四年呢!”
高沛抡完一下火气下去不少,打不打都无所谓,另一边是越有人劝越人来疯,扯着嗓子喊:“凭什么算了?我在这站着他上来就给我一枕头,他妈的神经病吧,这他妈宿舍里有个神经病谁住得下去!啊?”
劝架那人脾气大概是乐山大佛级别的,那哥们儿两只手跟跳霹雳舞似的,手指头都快戳他鼻孔里了,喊得周围宿舍都出来看,他还能好声好气地劝:“开学第一天闹出来打架多不好,万一学校这方面抓的严,被退学了谁也不高兴,是吧,都辛辛苦苦考上来的。”
鞋垫哥稍微冷静了点,一方面这人说的有道理,另一方面他确实打不过这神经病。
刚想顺着台阶下了,高沛说:“退了正好,本来也不想待在这破地方。”
所有人的脸同时一抽,鞋垫哥嘴唇哆嗦,悲愤地指着高沛跟劝架的人说:“你看他!”
好说歹说地劝了半天,把俩人分别安置在宿舍对角线,李元方搬了个凳子给高沛:“哥们儿坐。”
“不用,谢谢。”
高沛把掉了一地的东西捡起来,皱眉盯着床单看了许久。地上肉眼看着倒是不太脏,反正也不可能太干净。
他在洗一把和凑活用里犹豫一阵,决定翻个面铺。
床垫褥子梆硬,摸着像塑料壳,不过倒是好铺,往床板上一搁,不用怎么整就挺平整。床单却不一样,虽然也硬,但是薄,不管怎么铺不是这边少一块就是那边团一起。
高沛的脸色比刚刚斗殴的时候还难看,僵持了几秒,把被子往最皱的地方一堆,眼不见心不烦。
铺完床,他往床上一坐,突然觉得有点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行李箱还在下面放着,但他并不想把东西拿出来,好像不拿出来就还有能离开这破地方的希望似的。
他看了一眼李元方在干什么,也把手机拿出来,一个一个软件点开又退出,来回摆弄着,莫名其妙地又点开了通话记录,差点给容云旗打过去。
及时反应过来,高沛脸色一黑,关了手机。
两下从上铺跳下来,底下三个人互相说了名字,正商量着收拾完东西一块去搓一顿。
见他要出门,刚才劝架的乐山大佛开口想叫住他:“哎……”
鞋垫哥立马打断他,冷嘲热讽:“博文你叫他干什么,人家爱去哪去哪。”
袁博文一犹豫,高沛已经出去了。
到处都是人,新生,志愿者。
高沛两手空空地走在路上,可能是因为走得快且目不斜视,显得特别熟练,好几次被当成学长问路,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走去哪。
他找了片树下的荫凉,拿出手机,磨蹭了好一阵才拨了某个号码,等待接通的时候把脚下一片的石头落叶扫开,蹲下。
“喂你好,”从手机里传出一个利落的女声,语速偏快,“柯尔丝美容院,哪位?”
高沛舔了舔干得发紧的嘴唇,对电话里叫:“妈。”
对面下意识道:“泓泓?”
高沛捏紧了手机。
高雅君没听到回答,还以为高泓是遇到了什么事,着急起来:“怎么了宝贝,你用的谁的手机?”
高沛过了一会才说:“妈,我是高沛。”
“噢,”高雅君明显松了口气,语气重新变得温柔,“沛沛啊,怎么了,有什么事找妈妈?你什么时候换号了吗,妈妈都没有存。”
“我给你发过短信。”高沛没什么表情地说。
女人一愣,声音里带着歉意,“可能是那段时间太忙了,妈妈没看到。”
高沛:“没关系。”
他说完这句话,电话里就沉默下来。
高沛盯着脚边的一串蚂蚁,随手把它们前进道路上的石头拿开了。
还是高雅君先出声:“钱够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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