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风轻妄语中带笑,轻松道:“刚刚开始有点疼,到后面习惯了也就没那么疼。”
他甚至生出一种别样的,扭曲的快感。元和帝对他所做的一切彻底打破了他对亲情最后一丝幻想。
嬴风要记住这样的痛,他要活下来,十倍百倍地还给那些害他,害死母后的人。
顾今月从他怀里起来,怯生生看他,抽噎道:“我、我以前知道吗?”
“你当然知道,”风轻妄目光落在她哭花的小脸上,眼神柔和,语气怀念:“你第一次听的时候也像这样哭鼻子,还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勇敢地安慰我。”
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印象,好奇道:“我怎么安慰你的。”
风轻妄见她终于止住泪水,将右手放在她眼前,轻笑道:“你拉过我的手对着伤口吹气,鼻涕眼泪全都掉在上面 ,嘴里叫着‘今月给哥哥吹吹,哥哥就不痛了’。”
“要不,今月妹妹现在再给我吹吹。”他眼神戏谑,似乎真的完全看开这件事了。
顾今月羞恼地偏过头,脖颈连着耳后根红成一片。
“咚,咚,咚——”
子夜打鸣声响起,府外爆竹声接二连三响成一片,预示新的一年如约而至。
“顾今月,新年吉祥,万事顺遂。”风轻妄笑呵呵道。
顾今月听着热热闹闹的声音,吵散胸口压抑的窒息,也露出一个笑容:“祝你新年如意,事事顺心。”
“真的么,”风轻妄沉声道,“我可以事事如意吗?”
“哈?”顾今月听后满肚子疑惑,见他一脸认真,又想着他那些糟心往事,肯定点点头:“一定会的。”
“这可是你说的,”他的手开始不规矩,眼神充满玩味儿,凑到她耳边不怀好意道:“金口玉言,今晚上你可别反悔。”
“等等……”顾今月扭动身体本能地躲避他的骚扰,嘴里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唔……”
屋外震天动地,屋内疾风骤雨,总而言之这个年过得相当热闹。
嬴风单手扯过被子盖住两人,长臂一览将昏过去的顾今月搂紧怀里,清幽荷香染上龙涎,散发着特殊的,融合他们两个的气息。
仰面躺在床榻上,幽黑的床帐宛如深渊,一下子将他的思绪拉回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事实原比他说给顾今月听得残忍。
元和帝在逼死孝德皇后不到一个月,又受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道长蛊惑,认定太子嬴风的童男血能够帮助他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每隔十五日,元和帝便找理由将嬴风召来放血。刚开始他年纪小,只能放一小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元和帝变得越来越贪婪,要求他每次要割满一整碗才肯放人。
若是在中途结痂,还要再割上一刀,两刀……直到他满意为止。
元和帝不再是他的爱戴尊敬的父皇,他像个丧心病狂的魔鬼,为了所谓的长生大道不择手段。
他甚至知道母后的死不是意外,是元和帝的一手策划。他听了谗言,相信只要将结发妻子按照某种方法献祭给天神就可以窃取她的阳寿,转移到自己身上。
那日他被放完血后无意中听见元和帝自言自语的呢喃。嬴风早已身处地狱,每日不过行尸走肉般活着,却没想到还有更让他难以接受的真相。
那一刻,他又恨又无力反抗,独自跑到御花园的荷花池边,对着深不见底的池水怔怔出神。
夏日太阳剧烈毒辣,他却宛如置身于寒冬,冷得他牙齿打颤。
跳下去,跳下去。
如果他死了,元和帝就不会折磨他了,他也不必再面对这个吃人的父亲。
他好想母后。
“哥哥,你的手好像在流血。”嬴风被熟悉的童声拉回思绪,转头便看见那个叫顾今月的小女孩小心捧着他的手,泪在眼眶上打转,急得脸都红了。
嬴风不知为何没有立刻抽出来,仍由她捧着,悄悄控制力道往上抬以免压伤她。
“哥哥受伤了,肯定很疼吧。”顾今月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流下来,嬴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就像冷透的心忽然涌入一股热流,又痒又烫,还有些不知所措。
还没来得及出声安慰,见顾今月一脸担忧道:“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推我玩秋千了。”
嬴风所有的感动和安慰之语在那一瞬间凝成一口长长的叹息。
哪里来的小傻子。
“今月给哥哥吹吹,马上就不痛了。”年幼的顾今月完全无法体会少年嬴风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却无意中安慰了遍体鳞伤、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少年。
“好,”嬴风垂眸看着不到他胸口高的女孩,毫无道理地要求:“你要一直给我吹才行。”
夏风穿塘而过,碧色荷叶翻起白浪。
少年发丝轻扬,女孩裙摆飞舞。
他擅自与她约定,便是往后余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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