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颔首还礼,与任推官一起前去他的值房,随口问道:“彭京兆进宫去了?”
任推官脚步一趔趄,扎手摇晃了几下,干笑道:“彭京兆恰好进宫有事,恰好进宫有事”
对着程子安面含微笑的脸,任推官舌头打结,干巴巴再无法说下去。
程子安好笑地道:“我就是替阿爹阿娘来递个状纸,你们这般大的阵仗,弄得我都跟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任推官嘴都快撇到了地下,程子安大马金刀在椅子里坐了,看上去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一般自在,哪见得到半点不好意思!
程子安将任推官的反应看在眼里,挑了挑眉道:“既然我出面来递了状纸,碍于我的身份,就不多逗留了,还望京兆府能秉公处置。”
任推官忙说是是是,“京兆府向来都秉公判案,为所有的百姓撑腰。程尚书既然也是大周的百姓,京兆府定会一视同仁,程尚书尽可能放心。”
场面话得挺顺利,任推官面对着程子安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中着实没底,忍不住问道:“程尚书,你打算要京兆府如何处置?”
程子安笑了,道:“当然是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以大周律为准。”
京城关于程子安以及家人的谣言传闻,任推官听得不少。真按照大周律处置,不知多少人会被砍头流放。
任推官打了个寒噤,他见过了无数的惨案,打心底觉着,逞口舌之快,泼脏水造谣,要付出性命代价,实在是过了些。
程子安不再多说,起身道:“既然彭京兆进了宫,我就不多逗留了,告辞。”
任推官将程子安送出了衙门,愣愣望着远去的骡车,烦躁得直抓头发。
年前积累下来关于造谣诽谤的卷宗,已经堆成了山,按照起初的安排,今朝要开堂审理。
彭京兆与他商议过,稳定为先,打几个人板子,责令其赔礼道歉,或者罚没一些钱财就算了。
这下程子安也要告造谣诽谤,按照原定的打算审理,就不合适了。
程子安的意思很明确。要京兆衙门秉公处置,依照大周律判案。
要是前面只打了造谣生事的人板子,诽谤造谣程子安之人,却被判了斩首流放,明显是审案不公。
他与彭京兆,都会被弹劾,被唾弃。
程子安也会被牵连进去,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是洗不清了。
任推官现在里外不是人,见白捕头带着几个差役准备升堂,他气急败坏地道:“今朝没空,先不审了,不审了!”
白捕头一头雾水,吩咐差役前去通知苦主择日再来,跑上前问道:“任推官,发生了何事?”
“唉!”任推官叹息了声,再叹一声,不知叹了多少声,道:“你们先去带,不,去抓嫌犯,先给我送进大牢里去!”
带与抓看似意思相近,其中的差别,只有白捕头他们这种惯常缉拿案犯的清楚。
带是随便请进衙门问话,问不出来就先暂时看押。抓就严重了,皮肉之苦定跑不掉。
按照任推官咬牙切齿的吩咐,白捕头心下了然,抓来的犯人,首先得松松骨头,哪怕是嫌犯也一样。
待白捕头听到任推官说完的几个嫌犯,神色惊骇地望着任推官:“这”
任推官脸色也不大好看,“唉,去吧,大周律法在此,我们也是当差办事,没办法呐!”
翰林院向来清贵,起草天子诏书,编修经史史书,看似官职低,却在朝廷中举足轻重,谁都不敢小觑。
不过翰林院中同样有低等官吏,比如翰林孔目,乃是守翰林院库房书楼的小官。
翰林院的经史贵重,严禁明火,一经发现,无论可有造成损害,先杖责五十大仗。
姜定山裹着厚厚的皮袄,缩着脖子躲在避风处,还是被寒风吹得浑身都发凉,他袖着手,喉咙咕噜着,朝前面用力吐出口浓痰。
“狗东西,看老子哪天翻了身,男丁全都砍头,女的全部送进窑子!”
姜定山只要得闲就骂,骂得嘴角白沫翻飞,骂得渴了累了,从怀里掏出皮囊,狠狠灌上两口水。
“娘的,不许吃酒,这鬼天气,不吃酒哪吃得消!这些狗官在暖和的值房里带着,完全不顾底下人的死活!”
姜定山收起皮囊,再骂骂咧咧起来。
这时,从门口进来几人,姜定山睁开浑浊的眼睛仔细辨认,看清是翰林顾学士领着白捕头与两个差役,他呆了呆,赶紧奔上前,躬身到底见礼,热情地道:“原来是顾学士,顾学士怎地亲自来了,外面天气冷,吩咐底下的人传个话,下官将顾学士所要的送来就是。”
顾学士望着姜丁山谄媚的模样,只觉着说不出的滋味。
姜定山以前官至户部左曹侍郎,程子安上任之后清理户部,他因为当差不力,账目不清不楚,自掏腰包补了缺之后,被贬来做了翰林孔目。
以前的贬官,如京城六部的大官,大多都是贬谪到穷乡僻壤做县令。
程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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