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盯着对面的墙壁,将恐惧重新压回了胸口的死寂中,一声也不敢出。
趴在墙壁上的那一只人耳里,中央黑洞也像眼睛一样盯着他们;它仍然是正常人耳的大小,好像以为它不会被人从阴影中发现一样。
有四五秒的时间,一切都凝滞了,叶德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耳朵慢慢爬入他的余光里之前,它听见他们的对话了吗?听见了多少?
叶德死死攥着自己的裤子,将目光锁在人耳下方的一块砖上,一时脑海里来回响起的都是安然那一句话——“挺稳定的,我这个人啊,就是自制力特别强。”
他就是靠说话生活的人,因此对语言中幽微细致的意味区别很敏感。安然说的不是“压制”,也不是“控制”,而是“自制力特别强”……这话说得就好像,他必须时刻抵抗着某种诱惑或欲望一样。
叶德想起巡逻那天,当中年女人忽然在城道间变异时,她转头看了看自己在半空中拉长了十几米的脖子,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感觉倒是挺好的。”
难道变异的时候,他们很舒服么?
安娜颤抖得厉害,又不敢出声,紧缩着肩膀捂住嘴,没一会儿甚至连叶德都听见了她胸骨挤压收缩时的微微响声——繁甲城里的普通人从没有发胖的余地,这小姑娘和他当年离开育儿院时是一样的年纪,却只有一把骨头。
叶德悄悄拿出了咖啡。
“我现在的体力、能力,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管你心中有什么疑惑,我也没法帮你。”他无声地喝了一大口咖啡,努力维持着与刚才一样的声气,说:“但是你别害怕。我有一个朋友,你见过的,那个把你哥哥打伤的女人,你记得吧?”
多亏了他做广播节目的经验,他听起来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对面墙壁上趴着一只耳朵。
安娜不敢出声——看她的样子,只怕一出声就控制不住了。
“她是我在繁甲城中见过最强大的进化者,有她在,什么都可以水落石出。”每喘一口气的时候,叶德就会尽量无声无息地灌一大口咖啡。“我们分头调查情况,只是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和我约好了,在五十道上碰头。”
安娜似乎信以为真了,她慢慢放下捂住嘴巴的手,眼睛里的水光亮亮的——叶德赶紧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明白了没有。
五十道离他们不远,若是顺着这条城道继续往东走,哪怕挪着走,也用不了十分钟。但是林三酒当然不会在那儿等着他;上一次探听林三酒那边的消息时,她才刚刚随着那两个普通人一起,又找到了另外四五个人,正在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发了什么事,离他此刻足有半个城的距离。
“我之所以会选择顺着这个方向走,也正是因为有她在等我,紧急情况时我喊一声,她就会第一时间赶来。”叶德在几句话的工夫里,把咖啡已经喝下去了一半——现在不是珍惜物资的时候了。“不管你有什么担心,我们接下来继续往东走,一切都会没事的。”
……要是真的就好了。
叶德将咖啡杯盖子拧紧,重新收好它时,里头只剩最后三四口的量了——这是他为了危机关头留下的最后一道紧急手段。他不知道安娜到底懂了多少,也无法对她明言解释;如果使用银白人头的能力,固然能使他的讯息避过安然,只传入安娜耳中,可是他人就在这儿坐着,传信时一张嘴出声,安然就第一时间听见了,还是毫无意义。
更不好办的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以战斗见长的进化者。
二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只肉色人耳慢慢向后爬回昏暗里,又过了几秒,从城道幽暗处就响起了嗒嗒的脚步声——当安娜重重一颤时,叶德却不由松了口气。能这么快就赶回来,说明安然刚才没有走远。
安然如今选择走过来,而不是变异直接袭击二人,就是他信了叶德说辞的一个佐证——毕竟他是亲身体验过林三酒速度和武力的人,在以为林三酒就在左近的时候,他断不敢冒险袭击叶德。
如果自己是安然,不管下一步要干什么,为了保险起见,也会先把两个猎物弄到离危险足够远的地方去。
“我一路都走到五十二道去了,什么也没看见。”
安然的身影站在昏暗城道的深处,卡在分叉路口上,一张脸朝前直直伸着,好像脖子是块受了热的黄油,正不受阻力地从胸膛上滑出来,马上要掉下去了似的。他刚才还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现在就有渐渐要消失的迹象了。“我们继续走吧,去那一个方向看看,西边我还没看过。”
说着,他转了转脖子,看着又正常多了,还伸手指了指伸向右边的分叉路口。
叶德假装吃了一惊的样子,仍坐在地上,喃喃说道:“没人?一路什么也没有看见?这怎么可能?”
安然比他想的还要聪明一些:他没有直接强迫二人随着自己往西走,反而利用“二人不知道我听见了他们对话”这一点,先在叶德心里种下了疑惑。一旦叶德觉得林三酒有可能真的不在五十道,他自然不可能再打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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