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我有一个可以吹散雾气的东西。”林三酒扬声喊了一句,随即听那男孩应了声“好”。但她却迟迟不愿意将【龙卷风鞭子】叫出来、解除卡片化——没别的原因,就是单纯提不起劲儿,觉得这件事可做可不做。
“把东西拿出来,”斯巴安忽然凑近了,低声催促了她一句。他的头发与气息一起扑了上来,在浓雾之中也叫她闻见了一点太阳光的气息:“所有我们不想干的事,都必须快点干。”
“你这么信任米姆吗?”林三酒一边迟疑地问道,一边叫出了【龙卷风鞭子】。
她这么问是有原因的——斯巴安刚才那句话,很显然证明了他现在非常不相信自己和林三酒的个人判断;而除了他们两个的判断之外,他们就只能依赖米姆的看法了。
“不,谈不上信任他,我对他并不了解。”斯巴安答道,“我信任的是自己对于眼下情况的分析推理——尽管推理的结果,是让我不要相信自己的主观感受。”说罢,他轻声一笑,“有点儿矛盾,是吧?”
林三酒摇摇头,奇异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她解除了【龙卷风鞭子】的卡片化;由于怕伤着米姆,她只是轻轻挥了两下——鞭子末梢呼地卷出了一阵不强不弱的风,登时将前方雾气吹散了一大片,看起来如同凹陷下去一块的棉花糖。
米姆正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战斗袋,表情愣愣地,还被风吹得眯起了眼。
雾气从他身边散过,露出了砂石遍布的大地,以及大地上一个一个姿态标准的圆圆后背。
与他们一起离开剧场的人们,此时都以同一个姿势跪趴在地上;后背被包在颜色各异的衣服里,远看仿佛一大片一大片的蘑菇伞盖。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出声;他们就像是凝固在这个姿势上死去了一样,静静地趴在地上,直到雾气重新缓缓合拢,再次遮蔽了他们的身影。
“长官,您看见了吧?”米姆匆匆地低声叫道,“我是不知道你们被什么给迷了魂,但这可一点都不正常啊!您想想,今天以前,您在人生中难道有一次摆出这个姿势吗?”
二人都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么,就更别提这么多人大老远地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在沙子地上摆出这个姿势了,对吧?”雾气中湿湿凉凉,米姆却泛起了一头热汗:“您究竟为什么想要这么干?这是您自己的意志吗?”
“你这么一说……有可能不是。”林三酒轻声说道,与斯巴安交换了一个目光。他们二人都正忍受着一波又一波想要伏在大地上的冲动——有时甚至还想抓住前方的男孩,逼他一起跪伏下去。
米姆自然不知道二人的心理活动,此时听她一说,猛地吐了一口气,像卸掉重担一样松下了肩膀。
斯巴安朝前走了几步——在米姆不远处,正跪伏着一个穿着兵工厂制服的背影。他弯下腰去的时候,林三酒分明看见他手指尖都在颤抖:那是理智与冲动彼此死咬拉锯时的余震。
“你没事吧?”她不由扬声问了一句。
金发男人的手指在那兵工厂成员的领子上蓦然合拢了,紧接着一把将那人拽了起来——雾气与阴影将他的神情遮得朦朦胧胧,他提着那人衣领过了几秒,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微微发颤:“没事……这种感觉,很过瘾。”
米姆愣愣地抬起头。
“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自己,这句话真是不假。”斯巴安冲二人沙哑地一笑,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喉咙:“现在我正在我的体内,与‘我自己’进行着激战呢……来吧,帮我一把手。”
米姆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扛起那个兵工厂成员的胳膊;那男人比他高出一头,他不得不半扛半拖着他一步步往回走。
林三酒怔怔地看着斯巴安,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她连浮起一个“转身就走”的念头都极其困难,更别提主动去拽起地上的人们了。她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借着那激灵一下的一丝痛意,终于强迫自己一拧头,大步走向了余渊所在的方向:“我、我去把余渊带走……”
说到末尾处,她自己的声气却越来越弱下去了——好在她硬着头皮,终于还是没有慢下脚步。
浑身都是刺青的青年,此时正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还是刚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她在青年身边停下脚,回头一望,在影影绰绰的雾气中,还能瞧见斯巴安的影子,正一步步走在一地后背中间。
意老师的叫喊声逐渐大了。
林三酒逼着自己一点点弯下腰,就要成功地扶起余渊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声吼:“当心他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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