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秋骤然惊醒。
上一秒法官重重落槌:“被告人依法被指控涉嫌故意杀人罪,经本合议庭审理决定,被告人犯故意杀人罪未遂……”
他亲手杀了莫怜。
那是她最后一场演出。
那时莫怜的腿因为那场车祸已几经残废,过量的镇痛剂更加掏空了她的身体,如同衰死的花,依稀挣扎出一丝昔日美艳。
但她还想去再跳一次舞。莫怜求他和那个男人:“让我最后再演一场。”泛着冷白的手指攥紧他的衬衣,眼神却恳求垂怜般望向另一侧。另一双手似安抚般沿着她赤裸的锁骨一路攀援至她下颚,怀着恶意摩挲:“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她深深垂下头来,顺从着吮吸递至她面前的手指。
许清秋不记得那一夜是如何度过的了。她在另一人身下辗转承欢时,手指却死死绞住他的衣摆。可是他已经不会救她了,他将莫怜扶起,一只手拎起她的乳尖,那处被使用得太多已经充血,她因痛感而微微昂首,仍旧下意识更攥紧他一分。
这种依赖同时使在场的两个人都感觉到一种痛苦。她身上的人皱着眉头又狠撞进去一次,凿在那一处关窍上,她一声哀鸣,手也软软地垂下来,几乎要完全化在床上。
天生的淫媚软骨,就只配被困在床前,如掌中金雀,婉转哀鸣。
她最终允许被去那一场演出,原本她没有太多的芭蕾基础,为此还请了老师教她。只演一场,《天鹅湖》,第一幕,她是黑天鹅奥杰利娅。
莫怜离开荧幕尚不算太久,还有观众坐在台下。乐声响起,她站在冰冷的灯光下旋然起舞,任凭视线割裂她的肌肤。
许清秋坐在后排,注视着她。
她在舞台上旋转,三十二圈挥鞭转,那双腿必然无法承受,她即将坠落。
音乐重重升高,最后一转到半程,她像早知自己的结局一般,高高昂起头颅,似骄傲又似引颈待戮,直直向侧方倒去。
他在那一刻开枪,子弹穿透莫怜的心脏,冲击力带着她转身,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最终完成那一转,血花飞溅,如凭空生出的羽翼。
而他枪口硝烟未散,另一侧观众席上,一个呆着的男人看着他,手里的枪重重摔在地上。
她被两颗同时击中她心脏的子弹射杀在舞台上,以天鹅之死盛大谢幕。
许清秋被逮捕,起诉,最终却因无法查证莫怜究竟死于哪一颗子弹而被宣告为故意杀人未遂。法官槌落下那一刻,他于被告人席上骤然惊醒。
这很像一场梦。
上一秒他站在被告人席上,一切尘埃落定。而这一秒,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十九岁的莫怜。
她深垂着头站在他面前,伸手递给他一封信。校园里树木繁盛,夏日疏影落下,她手腕的血管清晰可见。
许清秋不可置信般看着眼前一幕,这场景实在太过虚幻而荒谬。时间怎么可能轻易倒流?又或者他已失去心智到如此地步?
没等他多想,耳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便响起:“如果打扰了学长我很抱歉……”
微微颤抖的声线,也许是因为他久久没动作,莫怜的头垂得更低了,似乎下一秒就要逃跑。看得出她精心打扮过,带着尚在校园的涩意,与闪光灯前千娇百媚的女星莫怜相去甚远。
就连她颈后那一寸白皙肌肤,此刻也正在他注视下微微发颤。
这是六年前。他心底有个声音。这不符合任何一条科学定理,他也没有超越光速。但毫无疑问,他确实回到了过去。
许清秋花了几秒钟,终于回过来神,来不及过多思考,他伸手接过莫怜手里的的信。“谢谢你的信。”他说,“我没有女朋友。”
即使只是他臆造出的幻梦,或者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不会再让她走。
莫怜眼见着那双如玉般雕成的手抽走她手中的情书,“我没有女朋友。”
他意思是……她不敢多想,唯有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许清秋接了她的信已慢慢走远了,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树荫下,裙摆落在小腿上一片阴影。
她没有想过会被接受。说实话,她甚至做好了对方转头就走,或者要求她别再来打扰自己……但他说,“没有女朋友。”如果不是坚信许清秋根本就不可能对她抱有感情,甚至可能根本不认识她,莫怜都要以为这是答应同她交往的意思了。
她恍惚间又想起当年的滨阳二中,她第一次见许清秋。
那天她没交上当月的伙食费。老师让她收拾书包回家,不准她上学。莫怜顶着全班同学的视线抱着书包走了出去,却也不敢回家。正是中午午休,她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恐惧与绝望在心里交织,她抱着书包站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哭得泣不成声。
许清秋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莫怜甚至不记得他当时的神色如何,只记得对方递给她一包浅褐色的斜纹手帕纸,“擦一下。”她抬头去看,少年像玉雕成的神像,冰冷剔透,神情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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