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像株春藤似得将他缠得si紧,怎麽都甩不开。拉扯间,衣料摩擦小臂,他听见沈朝颜极轻极细的一声嘤咛,像是碰到了什麽痛处。
谢景熙心头一拧,想起昨晚救他的时候,那一盏轰然倒下的灯树,到底是放弃了挣扎。
张龄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这边的暗流汹涌,只笑靥如常地道了句,“臣见过郡主。”
“诶诶诶,老师快免礼。”沈朝颜阻拦,看得谢景熙一脸不解。
沈朝颜当然知道他什麽意思,於是颇有些得意地道:“怎麽?就你一个人读过书?张祭酒只能是你老师,就不能也是我的老师了?”见谢景熙不说话,她又兀自解释,“若是没记错的话,老师於昌平十六年入国子监,同年,我就被家父引荐给老师学棋了。这麽说起来……”
沈朝颜顿了顿,看向谢景熙道:“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姐。”
“那後面为什麽又不学了呢?”谢景熙问得面无表情。
“……”方才还得意的沈朝颜被问的一噎,心道这人真是愈发地会装无辜了。还能是因为什麽不学的?当然只能是……太难了啊。
一旁的张龄虽然看不见,但也少不了幸灾乐祸的无动於衷,笑嘻嘻地听这对冤家拌嘴。
当着老师的面被翻旧账,沈朝颜到底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於是转头看了看还在怡然自得听闲话的张祭酒,委婉问到,“听说国子监弘文馆近来在大量修撰典籍,张祭酒想必是很忙的吧?”
“啊、啊?哦!”张龄回神,当即顺水推舟道:“确实,老夫这边还有诸事未议,恕先失陪。”
“诶~张祭酒慢走!”不等谢景熙说话,沈朝颜赶紧抢白。
两人目送那个白se的身影行远,胳膊上的那只手终於松了些。
谢景熙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对沈朝颜揖到,“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我知道我知道。”沈朝颜打断他的话,笑道:“陛下告诉我,你今日会在弘文馆帮忙编修律学典籍,好巧,陛下也让我来帮忙了。”
谢景熙蹙眉,垂眸问到,“那郡主可知《大周律》分为几卷?分别是什麽?”
“啊?”沈朝颜瞪着眼,倏尔一弯,找补到,“不知道没关系,你教我就行了。”
“……”谢景熙无语,心想这人还挺会替他安排。然而他实在不想与她再纠缠,只道:“臣是编修典籍不是教学,郡主若想治学,该去律学所找博士或直讲。”
言讫广袖一甩,转身便走了。
沈朝颜当然不可能就此放弃。她一路小跑地跟着,到了律学所储藏典籍的书舍,不管谢景熙愿不愿,自己先一头紮了进去。毕竟国子监不是大理寺,谢景熙不能用“妨碍公务”之名把人给叉出去。
实在躲不掉,他也只能视而不见,自顾从书架上取来律学所典籍的目录,一页页地查起来。
沈朝颜到底是受过沈傅的教导,对於这种治学之处还是心存几分敬畏,跟着谢景熙进来之後,便找了个地方坐着,老老实实不敢有任何逾矩之为。
日头西斜,渐渐的落没了影儿,浅月升上来,像一个淡淡的指甲印。檐下的灯笼次第亮起,谢景熙放下手里的书卷,这才想起那个陪着他枯坐多时的人。
谢景熙先是一怔,而後便自嘲地笑了。
书舍空荡,只有晚霞寂寥地映下他一个人的影子。编书修订这麽无趣,她那样坐不住的人,恐怕早就没了耐心。
他r0u着酸胀的眉心,也实在不知自己方才抬头的那一刻,到底在期待什麽。谢景熙点燃案上的烛火,又起身推开了书案一侧的监窗。
书舍里没有更漏,也不知现下是个什麽时辰,院子里那株槐树的影子被稀薄的月se拉长,将那道月洞门都遮了一半。恍惚间,一个素白se人影从门下行来,树影和月光都被她搅乱。
四目相对,谢景熙怔忡,只觉那簇刚才点燃的烛灯似乎燃在了他心里,莹莹跃动、不止不休……
“谢寺卿!”沈朝颜笑着跟他挥手,小跑两步便跃至了谢景熙跟前。
“你看!”她邀功似得将手里的东西拎起来,笑得眸子晶亮。
谢景熙讪讪地撇开脸,目光一错,落到她手上提着的一个食盒——红漆竹材的质地,四四方方的一个,有两层高。
沈朝颜从隔扇门进来,将食盒里的东西逐一摆上两人面前的食案,道:“这都是我专程做的,你看,鲜鱼粥、白切面、羊r0u汤、胡桃糕、鲜r0u包、葱油包、素面包……”
谢景熙蹙眉盯着眼前的事物,并不相信,“这些都是郡主亲自做的?”
“嗯对!”沈朝颜点头,半点不心虚,甚至夹起一块胡桃糕塞给谢景熙说:“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哦?”谢景熙挑眉,指尖一动,将印着“京记糕点”的一面翻向沈朝颜,叹到,“郡主好手艺。”
“……”沈朝颜一噎,乾笑两声,目光落在手边那盅鲜鱼粥上,转移话题道:“那你尝这个粥,这个粥也是我亲自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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