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这个举动当然毫无必要,因为薛宴惊刚刚爬上来看热闹之前, 在矿井下偷了挺久的懒, 此时的体力勉强还足以活蹦乱跳。被抱起来后,她方才注意到, 刚刚还疾言厉色、盛气凌人的仙官仙侍们已经跪了一地, 瑟瑟发抖, 两股战战,在仙界这种等级森严的地方,一位高高在上的仙君对他们的性命有着绝对的处置权。仙君对身后的部下厉声道:“把他们通通拉下去,杖责一百!”众人连求情都不敢,噤若寒蝉地被拖了下去,不多时,薛宴惊就听到那边传来木头击打在皮肉上的脆响,干净利落,几下之后,大概是打出了血,声音又转为闷响。仙君恍若未闻,抱着她走得很快很稳。他就像天神降临般,救她于水火,凭借那高高在上的身份,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她从晦暗的前路和看不到尽头的痛苦中解救出来。多么完美的一场英雄救美。若是写在话本里,薛宴惊怕是都要给他鼓一鼓掌。她被他抱到了玉辇上,由三十名仙侍抬的玉辇,门垂珠帘,以玉为体,四周朱栏,金彩涂饰,比她之前所见那引雷劈婢子的小仙君所乘还要华丽得多。她曾在浩渺文书堆中看到过关于仙界辇车制式的讨论,知道最高级的是仙界统治者乐峰帝君的三十六抬玉辂,而眼前这玉辇是仅此于此的豪奢了。“我该如何称呼你?”她问。“我是仙界的鹤铭上仙,旁人尊称我一声仙君,”他心疼地注视着她泛着黑斑的手背,“但于你而言,我永远是你的九师兄。”“秦铭是你的转世?”“是,我下界历劫,他是我的其中一世,”鹤铭仙君解释道,“他没有我的记忆,也不知自己的来处。”“他死在了魔界。”“我知道,宴惊,我有他濒死的记忆,我知道他是多么痛苦于和你分离,”他柔声安慰着她,“但如今我回来了,感谢苍天垂怜,过去的伤痛,我们终于有机会一起一一抚平。”“……”他把她一路带到了自己的居所,仙界每天都准时入夜,薛宴惊正是在夜色下见到了这座“鸣鹤宫”,琉璃重檐,脊梁高耸,珐琅彩画,碧玉为墙,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洒下朦胧的光。周遭是一座花园,苍松翠柏,流水潺潺,有仙娥在其中奏乐,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喜欢吗?”他问。薛宴惊实话实说:“其华丽巍峨乃我生平仅见。”仙君便笑了起来:“喜欢就好,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我的家?”“是,”他牵起她的手,“有我在,你再也不需要去挖矿做苦工了。”他把她带进殿里,连声吩咐人去请大夫,又拉着她坐了下来,面上难掩欣喜:“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能见到你,我一直盼着咱们师门的人能早日飞升,聚上一聚。”他亲手给她斟了一杯琼浆玉露,薛宴惊浅尝一口,忽然笑了起来:“我不知有多久未尝到这般美味了,在矿井底下,仙侍有时候会忘了送水,那些有经验的老矿工就教我把一小块铁含在嘴里,催生唾液,好熬过最渴的时候。”仙君的眼神里立刻染上了心疼:“你受苦了,对不住,我该早些找到你的。”“没什么,”薛宴惊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道,“大师兄过世了。”“什么?怎么会?”鹤铭一惊,“何时的事?!”“琅嬛、唔,不,马解下界时的事。”“是他杀的?”“嗯。”“这个畜生!”鹤铭怒道,“早知如此,我在仙界就该了结他的性命!”“……”他握住了她的手:“你一定很难过,可惜在最难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的身边。”薛宴惊抽回了手,去拿酒杯:“我记得咱们师门中,和大师兄最亲近的人其实是你。”“没错,”鹤铭回忆道,“我那转世是个孤儿,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根骨绝佳被师父带回了四明峰,是大师兄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抚养我长大。若说我对凡界还有什么留恋,那就是你们了。对了,师父和其他师兄师姐可还好?”“都好。”薛宴惊饮尽杯中琼浆玉露。“没想到最先飞升的竟是咱们最小的师妹,”鹤铭见她一杯接一杯喝得很快,便执着壶耐心一次又一次给她斟满,“师父他们一定很为你骄傲。”“你怎知我回了师门?”薛宴惊不经意地问道,“你这些年也有在关注下界动向?”鹤铭轻笑,他生了一副好皮相,这一笑如朗月清风:“归一魔尊偌大名声,力斩仙人之事被近年飞升者不断传唱,上界诸位上仙都有所耳闻,我如何不知?”“仙人下界,个中因由,你可知情?”“不知,马解下界后我才听说此事,方知他险些引起了人间浩劫,我若早早知情,又岂能容他祸害凡界?”鹤铭摇了摇头,“不过仙界的事,都是帝君做主,想来马解之事也是他的旨意。”“乐峰帝君?”“是,他是仙界唯一的统治者,”鹤铭叹息,“想来帝君也是一时糊涂,忘了抹去马解的仙法,唉……他那一身仙术在仙界虽算不了什么,但到了下界,岂不是毁灭性的打击?”“乐峰帝君,”薛宴惊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号,转而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说来惭愧,”鹤铭看起来有些羞赧,“随我来。”薛宴惊跟在他身后,进了一间水榭,这是一座建在水上的亭台,视野宽广,宽敞漂亮,此时四面都悬挂着书画,她抬眼望去时,见面前的那幅画的是一女子舞剑,其眉目间与自己十分相似,上题了半句词“从别后,忆相逢”。再看四周,所有画作的主角都是同一人,一颦一笑,一怒一喜,如斯生动。水上有微风拂过,吹得画作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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