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总管头疾顽固,难以亲自领兵,此时终于有官员提出,还是请军司出面。
穆长洲终于问:“总管府如何说?”
“总管并未反对。”张君奉说完,就差没露笑了,还好收住了。
“军司治下兵马忠心耿耿,为凉州立下汗马功劳,自然该继续由军司领兵!”已有官员忍不住出声。
其余官员纷纷附和。
穆长洲拢一下身上外袍,他在围场那两日不是白待的,连着两晚纵酒饮乐,其实都是就可能会有的情形在交代排布。
最后一晚,他有意无意嘱咐了一句——他日若有变动,要表忠心也要表于总管,而非他。
这样反而对他有利。
这些将士虽官阶低微,却都是这些年来他亲手提拔,对他的话历来言听计从。
“军司?”众人仍在等着他表态。
穆长洲却走开几步,低声问了昌风一句:“第几日了?”
昌风一愣,明明先前已问过,竟又问了,但还是回:“第二日。”说完紧接一句,“再有几个时辰就第三日了。”
穆长洲掀眼看了看暗沉下来的天色,那应当正好……
又一日过去,风呼啸过旷野,天蓝云微。
日光到了今日出奇的强烈,似要将人晒蜕一层皮。
舜音正藏身于暗处。
一行人都分散在她四周隐藏,只因此刻逢上了一队敌兵。
并不多,不到百人,携带弯刀的一队骑兵,也许是连日赢了气势正骄,直奔西面关口方向而去。
好在他们一路专走偏僻暗处,此地又草长过腰、地势不平,才容易及时隐藏。
舜音蹲在草中,腹中忽而一抽,才想起自己今日还没吃过东西,眼中看见敌兵已远不见踪迹,又竖指感受了一下风向,确定不会送出自己这里的动静,才从怀中取出牛皮纸,拿了里面的一块军粮塞入口中。
费力嚼着,艰难咽了下去,也只吃了一块肉干,她就再不动弹。
身侧一名弓卫递来水囊,她没接,出于谨慎,也为节省时间,一路查探而来她连东西都少吃,更别说饮水。
确定四周再无动静,她才起身,示意弓卫们跟上,快步走去藏马处,踩镫上去,带头上路。
一路往北,直达那队敌兵后方,终于到了那块舆图上她点到的地方。
舜音勒马停在一片断土坡下,下了马背,踏上坡地,半蹲在一棵半枯的树木旁,遥遥望出。
后方弓卫们都持弓以待,为她掩护。
远处隐隐约约的一片白色圆顶,是毡房,但显然也是营帐。
舜音连日奔波,一路找到这里,总算没找错,转头看了看四周,细细记下地形和位置。
他们的营地大概还会变动,但这一带足够隐蔽,应当不会超出这片范围。
她又扫视一遍那片毡房,渺小如点的兵卒在其间走动,偶有一两队人马进出,看规模,大概万余人。
方位与大致人数都已掌握,只还未探明对方主帅。
她却已不能再近前,再耽误就容易误时,约定好的三日,过了时辰,只怕关口处就难以进入了。
舜音抿一下唇,只能这样,刚要离开,却见那片毡房中又出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扛了大旗。
大风吹拂,旗杆上一个醒目的金色狼头标志,是西突厥的狼头纛,之下却系了多条长带,颜色艳丽又如蛇妖异,在风里张扬飞舞,不觉威武,只觉可怖。
舜音目光忽而凝在那里,这一幕她见过,多年前就见过。
“夫人,”一名弓卫低低提醒,“该退了。”
舜音目光仍看着那里,突兀的金色狼头耸立,烈日里一炫,刺得她眼角都疼。
直到弓卫又低唤一声,她陡然回神,一下想起了什么:“两侧定有他们兵马,快走!”
众人闻言一惊,立即后退。
一行人飞快上马,纵马奔出,才片刻,两侧就来了马蹄声。
舜音只听见右侧声响,看了一眼,未见到人影,凭这张扬蹄声就能断定来的是敌兵,全如她所言。
她顿时抿紧唇,更快远离。
午后日斜,已经几个时辰过去。
往西直去百里外的一片深草之中,藏着一行摁马蹲伏的身影。
舜音一路飞奔到了这里,急喘未停,藏到此刻,看看天色,心底渐沉。
那两侧而出的敌兵竟然一路巡来,还在附近盘桓。
不多时,左右弓卫脸色变了,个个握紧了手中弓箭。
舜音隐约听见了接近的马蹄声,心头扯紧,一手摸着腰间,那里藏着她的匕首。
时间如沙流逝,接近的马蹄声如在数着拍子,越来越近。
舜音稳着呼吸,目光扫向一侧。
身侧弓卫接到她示意,手中张弓,准备万不得已时就引箭射出,移开他们注意。
“嗒”的一声,又一声马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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