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女子身份不便,那也有记述见闻这个由头遮着。谁曾料到凉州是如此境况,穆长洲又如此防不胜防……
天尚未亮她就已经醒了,几乎是看着房中光线一丝一丝从暗到明,才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踩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后,回身平静地穿衣,一只手摸了摸后腰。
其实若非他那一按,后腰也没那么疼,但那盒药她还是抹了,可恨的是,竟然还真是有效得很,现在腰后温热舒适,真就全然好了。
她轻轻咬牙,系上腰带,又握了握手心,低低自语一句:“岂可临危自乱,军中大忌。”说完已平心静气,走去门口,拉开了房门。
外面天清气朗。
凉州的春日短,且来得迟,至今才算到了春光最好的时候,尚在早晨,日光已经晃眼,直照入主屋。
穆长洲看着舆图。
目光刚刚从鄯州移至甘州,昌风走到了主屋门边,低低向他报了一句:“军司,夫人出房了。”
穆长洲站直,手上舆图一合,走去门口,东屋房门开着,舜音果然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檀色襦裙,收束高腰,似是刚刚由胜雨伺候着梳洗用饭完,站在廊下,目光不偏不倚朝主屋看来。
穆长洲与她视线碰上,走出门,到了她跟前,上下看她两眼:“看来我的药还是起效了。”
舜音眼神动一下:“穆二哥的药自然是有效的。”
穆长洲想起了昨日去她房中的情形,又看一眼她腰上,转头吩咐昌风:“去备马,今日得闲,我陪夫人去城中走走。”
昌风领命,快步去办。
舜音立即看了过来,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穆长洲看见她眼神,一笑:“这次不是幌子。”说完先往外走了。
舜音看他走出去好几步,才缓步跟上,心中定了定,早已看出他如今行事琢磨不透,今早起身时就已想好,最好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昌风牵了他们各自的马至府门前,弓卫只点了十人,算是轻装简从。
胜雨已快步送来了帷帽,舜音戴上,走出府门,一言不发地踩镫上了马背,看一眼身旁,今日决心只做个言听计从的乖顺人。
穆长洲在她身旁上了马,未带兵戈,袍衫宽着,只袖口与腰身仍紧束,否则都看不出是武人打扮,看她一眼,当先领路而出。
确实是只在城中走走。
他们沿着道路上了大街,一路热闹目不暇接,穿着胡衣的百姓、牵着骆驼的商旅,纷纷避官马而行,只四周不同话语的叫卖声不断。
除去上次的浴佛节,舜音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场景,眼神往道路两旁扫了扫,看向右前方的穆长洲。
穆长洲已回头,忽朝她身后看一眼:“那里一番奇景,长安绝不会有,音娘记述见闻,怎么没有兴致?”
舜音往后看,路边一个三层石垒的小塔,几个胡商模样的人围绕一圈正在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如在祷告,大约是什么西域外教的信徒,长安确实没见过。
她拧拧眉,果真难防,转回头时说:“方才已看到了,只是看穆二哥已经过去,便没有叫停观望,反正回来时再详看也一样。”
穆长洲也没停,转头回去继续往前:“那是我的错,若是再有想看的,你叫停我就好。”
舜音转着眼去留意四下,心想还说不是幌子,哪里是真陪她观望风物的,竟已狡猾成这样了。
好在一路并无什么奇怪物事了,在大街一头拐了过去,到了一条僻静道路上,顿时安静不少。
前方却有马蹄声传了过来,马上的是胡孛儿,领着几个人,一路如同巡视,到了跟前勒住马,向穆长洲见军礼,又看看舜音,像是没想到会在此处撞见:“军司今日本该休沐,怎又出府了?”
穆长洲说:“陪夫人出来观望风物。”
胡孛儿恍然大悟,又瞅一眼舜音,怎么那日带着去走马障小道,今日就陪着逛城了,实在想不明白,咧嘴笑道:“夫人他日若真能撰文成书,那也算是咱们凉州文采第二了!”
他嗓门时常很大,连舜音都嫌吵,故意问:“谁第一?”
胡孛儿登时回:“那还能有谁,自然是……”说着看向穆长洲,忽而噤声不说了。
舜音不禁看向穆长洲,想了起来,当时去总管府时,也听总管夫人刘氏说过他不爱提年少往事了,大约是真不想提了吧。
反正他也与过往大不相同了,确实没什么可提的。
穆长洲问:“你来此有事?”
胡孛儿正愁没话头,忙道:“今日轮到我领人巡防城务,军司可要亲自去查?”
穆长洲点头:“那便去吧。”
舜音听见,顿时松一口气,扯了缰绳准备返回:“那我便回去了,今日也不是外出公干,我就不跟随了。”
胡孛儿马上挥手让弓卫送夫人回去,却听穆长洲道:“不用,你跟着我。”
舜音一顿,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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